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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墨白摇头道:“我没有父母。”
碧泉自己就是父母早亡,吃尽了苦头,想到沈墨白也是孤儿,不由得亲近了几分,点头道:“原来你也是可怜人。”
沈墨白想了想,道:“无父无母就可怜么?那山中蛇虫也不知父母,岂不也十分可怜?”
碧泉瞠目结舌,半晌才怒道:“那是畜生之类,你将人来比畜生么?”
沈墨白迟疑道:“众生平等……”
碧泉只觉这沈墨白说的简直不是人话,后悔方才还想与他亲近,低头擦拭皮甲,再也不加理睬。沈墨白见他不说话,也便不再开口,收拾了东西,身上也是乏得厉害,当着碧泉又不好睡下,只得靠着帐子坐着。觉得身上渐冷,不由把毯子拉过来围着,渐渐的居然睡着了。梦里回到了钟山庙宇之中,师傅还像当年一样坐在木鱼前面,念颂佛号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叮嘱:“墨儿,白菜里多放一点素油,吃起来比较香……”而他好气又好笑:“师傅,口腹之欲是犯戒的。”于是师傅举起木槌,对着他的头扑地敲了一下……
沈墨白猛地醒了,原来不是木槌,而是他自己的头撞在帐子上。碧泉从外面进来,手里端了一碗糙米饭,上面盖了几根咸萝卜,放到他眼前:“将就着吃吧。等将军得胜回来,营里打牙祭,能吃点好的。”
沈墨白在山上时也是青菜白饭惯了,倒没有什么,而且肚子也饿了,端起来就吃。碧泉看他吃得香甜,轻轻哼了一声,眼睛望向营帐外,面上露出担忧之色。沈墨白也随着他向外看了一眼,天色已经全黑了:“罗将军去哪里了?”
碧泉看他一眼:“你睡得倒沉,将军早就出发了,你还睡得死猪一样!”
沈墨白不知世事,猪倒是在农家见过,只觉白胖的倒也可爱,睡起来也确实雷打不醒,因此并没觉到这句“死猪”有多么严重,继续吃饭。碧泉刺了他一句,见他全没反应,也就没法再说。不知怎的,他看沈墨白总是不甚顺眼。一来不喜他见神见鬼的言语,二来也不喜他温文的模样。他自幼流浪,眼中所见皆是街头巷尾之人,后来跟了罗靖,见的又是军营中的粗豪汉子,对沈墨白这般秀致温雅的态度,说不出哪里总觉得有些刺心。刚刚觉得同为孤儿有几分同病相怜,又被他一通胡话全然打散,更觉不喜此人。但此时罗靖出战,性命都是放在刀口上的,他一个人等着心里如同油煎一般,多一个人说几句话总是好些。因此也不出去,只在营帐里来回走动。
沈墨白吃着饭,看碧泉焦躁的模样,腾出一只手掐指算了算,道:“你不必着急,将军无碍的。”
碧泉横他一眼:“你又知道了?说这些风凉话!”
沈墨白轻声道:“将军确实无碍,并且此次必然大胜而归。我也并不风凉,只是算出来而已。”
碧泉哪里肯信,嗤笑一声,刚要讥讽两句,帐外已有人笑道:“原来沈先生也懂卜算之学。”帐门一掀,却是那左副将走了进来。
碧泉一惯不喜此人。左穆跟随丁兰察也有四五年了,冲锋陷阵的时间少,倒是常为丁兰察掐算什么“战时”,有时连出兵要从哪个方位也要算计一番,说来甚是荒唐。然而兵凶战危,人人上了沙场都是提着脑袋的,对此倒是宁可信其有,且都说他神算。丁兰察对他也是十分信任,有什么军功也算他一份,因此升迁也是颇快。唯有罗靖不信他这一套。某次左穆计算出兵不利,而罗靖坚持战机稍纵即逝,硬是独自领兵出战,结果小胜而回。虽是小胜,却也破了左穆所说,因此更视他为惑众之徒。二人一向交恶,左穆人前虽仍是满面春风,却从未与罗靖有甚私交,如这般到营帐之中来,倒是破天荒头一遭儿。
碧泉虽然厌他,但他只是罗靖的亲随,左穆却是个副将,身份摆在那里,任是他心中不屑,表面上也只能起身行礼:“左将军。”
左穆微笑点头,眼睛却看着沈墨白:“不知沈先生习的是周易、星相还是龟筮?”
沈墨白手里还捧着饭碗,迟疑摇头道:“都不是。”
左穆大为好奇:“那沈先生是习何等推算之术?”
沈墨白垂下了头,半晌才低声道:“家师临终之时嘱托过,不得向外人道。左先生请勿怪。”
左穆眼中微露失望之色,面上却仍是笑微微的:“沈先生太客气了。”扯着他寒喧起来。沈墨白甚少有人与他这般攀话,正自认真答话,却见碧泉一脸不豫之色,话也就渐渐咽了回去。左穆发觉,也不好久留,说了几句,便告辞出去。他一出帐门,碧泉就冷着脸一把夺过沈墨白的饭碗往桌上一墩:“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