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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等了好一会的老人和孩子们都拥挤着向前挪动,伸碗打饭,一个接一个地在碗里盛了半碗稀粥,发了一个面粉和麸皮掺在一齐蒸的小馍,各自端着饭,走着“呼噜……呼噜”地喝着吃着……
此时被称为“生产队长”的彪形大汉,二目圆睁立在伙房大门的一侧,肥大的身躯把门几乎堵了三分之二,他酷似一个“快活林”的“蒋门神”,口中还在不停地喊道:“下一个……下一个”。他突然停了下来,冲着一个年近七十,一手拄棍,一手拿碗,骨瘦如柴的老妇吼道:“昨天下午,你为什么不到场里干活!”
“大侄子,当时我胃疼才没有去。”老太婆无奈地解释道。
“不干活!就不要吃饭。”队长仍然不依不饶。
老人从队里走出来,眼含热泪,步履蹒跚地朝着她的草屋走去。
此时,我们中蹲在地上正在吃饭,食堂里给我们学生每人打了一碗粥,发给两个馍馍,这已是天大的优惠了。
但是眼前刚刚发生的令人寒心的一幕,让我口吃馒头如同嚼蜡,心如刀割……
难怪当时人们流行一个顺口溜:“饥荒三年,也饿不死队长和炊事员。”
当天晚上我们收工后,在几间破土屋里睡觉,起来小便时我一脚踩在不知谁放到地上的镰刀上,脚被割破,鲜血直流,钻心的疼痛。多亏我的同窗好友赵振殿当时急忙用块布给我包扎伤口,并扶我到三里外的大队部找赤脚医生给我敷药。后又陪我一同返回小王庄,此时已是深更半夜,瞎灯灭火,既没有鸡鸣,也没有狗叫,在这无村不死人,无家不戴孝的饥馑年月里连耗子也少了,村里无声无息,一片寂静……
次日我仅休息了半天,就一瘸一拐地又随着大家去收麦。
然而,我在小王庄只待了五天,脚伤还没有痊愈,就被当时作为带队的老师“秃顶”颜,抽派到灾情比这还严重,条件比这还差的观堂区帮助收麦。
这完全是因为春天他爹去世,他在我们班的晚自习课上,表白自己与他的地主老爹划清敌我界线时,我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,竟说他是“冷血动物”而招惹来的祸。
事隔三月,他内心仍存芥蒂,此时趁机对我实施报复。
“五一”刚过,“芒种”将至,观堂地区的小麦也已成熟,但由于缺乏劳动力而无人收割,上级就让我们学校抽人去帮助收麦。
于是就从我们高中一年级四个班里抽出十二个学生,他们多为个子矮小,体质瘦弱来自于边远的农村穷困家庭,被颜视为没有多大“出息”的学生。而颜美其名曰“封”我组长,让我带队奔赴观堂灾区支援麦收,我却有口难言,只好“奉命”。
第二天清晨,我们便向观堂出发,预计要走三、四个小时才能赶到那里。
观堂地处亳县城的东北,它与河南省的夏邑、永城县接壤。
黄河以南,自开封向东沿途是兰考、民权、商丘、虞城、夏邑、永城等豫东地区,也是鲁、豫、皖、苏四省犬牙交错的地方。
此处有过去黄河夺淮的古河道,而今成了废黄河的遗趾。
历史上这里曾是有名的黄泛区。每逢阴雨连绵,黄河泛滥,洪水横流,涝灾不断,淹没了土地,冲毁了家园,灾民们出外逃荒要饭,卖儿卖女也是常有的事情。
此地处于黄淮平原的北部,土质沙化,土地贫瘠,到了六零年“三年自然灾害”时期,这里的饥荒也就比较严重。
当时我们赶到观堂,已是中午时分,由区里分派到观堂以北五、六里远的一个叫阎李庄的一个村子(化名)。
该村环境较差,房屋破旧,有的院里只剩下颓垣断壁,连门窗都没有;村里的灾情十分严重,大部分的青壮年劳力已经丧失,剩下的多是一些瘦弱的老人和孩子,村里的事务只有几个干部和大食堂的炊事员在张罗着,安排我们收麦的事也是他们在跑前跑后。
在这历史罕见的大饥荒中,人们十分忧虑,惶恐不安,被饥饿吓怕的人们终于盼来了麦子的成熟。但多数人已是身体虚弱,骨瘦如柴,有的连路都走不动,那有力气还能到地里去干农活。
我们的到来给村里人带来了希望,每天收割下来的麦子成了食堂每顿饭的下锅之“米”,也成了人们的企盼和生命的保障。
“须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”
“粮食就是人的生命,所以民以食为天。”
此后,我更加体会到了老舍先生所说的“饥饿就是真理”的真正含义。要不然,在旧社会穷苦人们活不下去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