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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已衔山,正该告辞而去。柏公扶杖相送,口中哼哼说道:“老来昏聩,妄谈聒耳。”孝移说道:“聆教多多。”虾蟆看见客走,飞风跑到大门,取了闸板,开了双扉,又紧着脚踏大狗脖项。宾主出的大门,一拱相别,孝移自回读画轩而去。
孝移在读画轩上,每日翻阅塘务日送邸钞。似觉胸膈间,偶尔有一阵儿作楚。一杯热茶,吐得出两口嗳气,即觉舒坦些。
忽一日阅至浙江奏疏,有倭寇猖獗,蹂躏海疆一本,乃是巡按御史欧珠和镇守太监梁瑶,联名同奏。心中有些闷怅。又觉胸膈间疼了一会儿。吃了一碗茶,已不能似旧日爽快。念及家事,虑潜斋开春来京,必要别请先生,王氏倘或乱拿主意,如何是好。心中闷怅,又添了几分。
正当日中时候,闷闷睡在床上。想着要回祥符。猛然推被起身,径上河南大路而来。不知不觉到了邯郸地方。只见一个官儿设座路旁,交椅背后一个人掌一柄黄伞,似有等候之状。
孝移行近其地,那官儿恭身来迎。彼此一揖,那官儿道:“候之久矣,屈尊到此一歇,还要聆教。”孝移只得随那官儿进了厅。两个为礼坐下,孝移便问道:“向未识荆,抖胆敬问尊姓?”那官儿道:“下官姓卢,本郡范阳人也。”孝移道:“老先生与清河、太原、荥阳、陇西,俱是海内望族,久仰之至。但未审垂青何意?”那官儿道:“弟今叼蒙圣恩,付以平倭专阃。素闻老先生品望崇高,学问醇正,敬以参谋之位,虚左相待。倘蒙不弃,俟海氛清肃,启奏天廷,老先生定蒙显擢。弟目今得以便宜行事,倘欲厕卿贰,现有幞头象笏;欲专节钺,现有龙标金瓜。弟所已经,皆仕宦之捷径也。谨解南州高士之榻,无妨暂驻行旌。”孝移道:“雅蒙台爱,岂敢自外。但文绣我所不愿,温饱志所弗存。况心中又有极不得已的家事,定要归里酌办。”那官儿见话头决绝,不便再强。孝移即要告辞,那官儿那里肯放,说道:“现今煮饭已熟,恳暂留共此一餐。”
孝移不肯,一揖而别,直赴祥符而来。到了家中,却不见人,只听有人说,端相公在后院书房里。孝移径至碧草轩。方进院门,咳嗽一声,只见大树折了一枝,落下一个人来。孝移急向前看,不是别人,却是儿子端福摔在地下。急以手摸唇鼻,已是气息全无。不觉放声号咷大哭,只说道:“儿呀,你坑了我也!”
德喜儿听得哼哼怪声,来到床边,急以手摇将起来。喊道:“老爷醒一醒。”孝移捉住德喜手哭道:“儿呀,你过来了?好!好!”德喜急道:“小的是德喜。老爷想是做什么恶梦,作速醒醒!”这孝移方觉少醒些。说道:“只是梦便罢。”
孝移起来,坐到椅子上如呆。德喜取茶,不吃。烫了一碗莲粉,吃了几匙儿放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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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谭忠弼觐君北面 娄潜斋偕友南归
话说谭孝移午睡,做下儿子树上跌死一梦,心中添出一点微恙。急想回家,怕儿子耽搁读书。也知内人必请先生,但娄公一去,极难为继。又想王中是精细人,必不得错,但择师之道,他如何晓?又想孔耘轩关切东坦,必有妥办,又想大丧未阕,如何动转?或者程嵩淑、苏霖臣、张类村诸公,代为筹划,又恐筑室道谋,不能成的。左想右算,不得如法。欲将回去,又想保举一事,乃是皇恩广被,因儿子读书小事,辄想放下,那得一个穷庐书愚,竟得上觐龙颜,这也是千载一遇的厚福,如何自外覆载?少不得在读画轩上,日看柏公所送书籍,涤烦消闷。有时柏公来园说些话儿,添些老来识见。
猛的一日,邓祥、德喜儿飞跑上轩来,说道:“娄师爷来了。”抬起头来,只见娄潜斋已进的房来。正是他乡遇故知,况且是心契意合的至交,更觉欢喜。连邓祥、德喜儿,也都喜的呆了。叙礼坐下,两家家人各磕了头。孝移便道:“昨前阅邸钞,见潜老高发,喜不自胜。已从提塘那里,寄回一封遥贺的书信,未知达否?”潜斋道:“累年多承指示,侥幸寸进,知己之感,铭刻难忘。但弟是十月,即起身来京,所赐尊翰,实未捧读。”孝移道:“为何来京这般早?”潜斋道:“此中有个缘故。原是舍表弟宋云岫,有一宗天津卫的生意,今冬要与伙计们算账,携我同行。家兄也极愿意叫一搭儿来。且盛价王中,挂虑老长兄客寓已久,极力撺掇。多蒙嫂夫人赠赆二十两,曲米街王兄十两,即此鸣谢。还带了一个布缝的包封,一并交纳。”即命跟随的小厮多魁——“这就是旧年老哥到舍下,夸的学织荻帘儿那小孩子,如今也长成人了。”——将包封交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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