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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恪低头叩首,看不到周纡脸上的表情,只是听了他这样说,心中便是一喜,忙不迭地回道:“大人英明,大人英明!”
“昔日高祖皇帝入关中时,与关中百姓约法三章,第一条便是杀人者偿命。”周纡看了看崔氏,这个妇人已经涕泪横流,满脸都是绝望之色,但周纡丝毫也不觉得同情,相反,他心中隐隐有种快意,因此他继续说道:“况且,这崔氏谋害的是亲夫,太史公有言,夫妇之际,人道之大伦也(注2)。董仲舒亦云,丈夫虽贱皆为阳,妇人虽贵皆为阴(注3)……”
听他摇头晃脑地引经据典,那崔妇人自知必死,加之又被许恪刚才的表现又伤透了她的心,因此倒没有什么异样出来,倒是许恪,他多少读了些书,听得心中暗自欢喜。因为在他想来,对崔氏判得越重,也就意味着崔氏将一个人承担责任,分担到他身上的自然就轻了。
但就在他嘴角微微翘起的时候,周纡又冷笑了一声:“本官早就听说召陵许氏为当地大家,世代皆有贤者出。至于你这许恪,先是见色起意勾引有夫之妇,后又离间他人夫妻教唆杀人,这等行径,岂是召陵许氏子弟能做得出来的?想来是假冒名门,妄图侥幸脱身,本官判你与这妇人同罪!”
他这番话一说出来,许恪是当场愣了,而廷掾则暗暗叫好。
周纡给许恪安了个假冒名门的罪名,既给了许氏家族一个台阶可下,又让许氏家族不得不慎重思量,许氏家族要替许恪出头,那么就必须承认做出这些不名誉事情的是自家子弟。要知道,此时大汉官员的选拔,大多采用推举制度,好的名声,诸如“孝”、“廉”都是出仕为官的凭借。一个无关紧要的旁支子弟,与整个家族的名誉相比,孰轻孰重一目了然。;
“将这两人带入死牢。”不等许恪反应过来,周纡又下令道:“替我送个口信给许氏族长,有一浪荡子冒充许氏子弟为非作歹,证据确凿,问他们是否要来认人。”
许恪此刻如同那崔妇人一般,完全瘫了下去,他明白周纡这口信传到的后果,召陵许氏即使恨周纡入骨,也只能在以后寻机报复,在他的这件案子上,不但不会介入,恐怕还要捏着鼻子对周纡道谢。毕竟,周纡是在“维护”召陵许氏的声誉。
崔姓妇人突然发出疯狂的笑声,她咬牙切齿地指着许恪,全然忘了自己也将被投入死牢,原本说不出的话如今也脱口而出了:“活该,活该!”
在差役将许恪与崔妇人拉下去之后,周纡慢悠悠地踱到廷掾身前,廷掾仍然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。
“廷掾请起吧。”周纡伸出手虚虚扶了一下。
“大人!”廷掾此刻对周纡的手段已经是服气得死心塌地了,他又给周纡磕了一个头,这才站起来。因为跪久了,血脉有些不畅,他站起来之后踉跄了一下。
“廷掾,你虽然未曾杀人,但刁难上官,也是不小的罪名。”周纡扫了他一眼:“本官判你笞十下,你可服气?”
廷掾何止服气,在经过这一番事后,只是笞十下便得脱身,他已经是喜出望外了。
“从今往后,你在本官手下做事,当尽心尽力,不可以再敷衍塞责,否则本官绝不轻饶!”紧接着,周纡又抛出了一个大饵。
听到自己还能在周纡手下任职,廷掾的喜出望外立刻变成了感恩戴德。他嗵一声又跪了下来,哽咽着说道:“大人凡有所命,小人必当竭尽全力!”
他的喜悦并没有传染给大堂中其余的佐吏与差役们,相反,见到明明倒下了的廷掾又站立起来,这些胥吏脸上的神情极为精彩。
周纡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,他捻须微微一笑,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的召陵相衙署中再也没有胆敢阳奉阴违的人了。
注1:两人皆是西汉末东汉初著名的方士。传闻任文公能预知凶吉,一次与同僚齐去办事,提醒同僚速速离开,同僚不听,全部被叛贼所杀,唯有他一人幸免;又曾于大旱之时向刺使预言会有洪灾,刺使不听,结果数千人遇难,而任文通自己预先准备大船因此安然无恙;他还预测到王莽时天下的乱局,让全家老小每天都负重绕屋快跑数十圈,别人都不知道原因,后来兵荒马乱,逃亡者很多都半途被追上杀害或者冻饿而死,他全家却背着粮食衣物奔走如飞,全部幸免于难。郭宪在建武七年时随同光武帝刘秀去洛阳城南郊祀,在这个过程中他突然向含酒向东北方向喷了三次,有人弹劾他失仪不敬,他向光武皇帝解释说是为了扑灭山东境内的火灾,没多久山东境内一地果然上奏说在郊祀时发生了火灾。
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