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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嗬!你小子还喊叫?你也不看看到了什么地方,还敢撒泼。”老万上去就踢了几脚,“你给我老实点,站起来!”然后又对周围几个人说,“你们看这小子野蛮不野蛮!得狠很治治他!”他显然是想让屋子里那几个人也上手,帮他治治这小子。那几个人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,没人过来帮他。那些人中有几个也是“帮集”的。只一个人看来是个主事的,不过也是个“副业工”,那时一个镇上也没几个正式干部,一个副业工有时就是一个小单位的头头了。这个管事的人也没有支持老万打人,只是说:“让他起来!”这显然是对老万说的,然后又对白刚说,“起来!起来!说说,怎么回事?”
白刚站了起来,尽量压住自己的火气,心平气和地说:“家里没吃的了,买了点粮食,让这位大哥给抓住了。我听别人叫他老万我以为他姓万,便叫了个老万大哥。”说到这里屋里几个人都笑了,随即又都收敛了笑容,装得严肃起来。白刚又接着说:“我一叫他就打我骂我,没完没了啦!就这点事。”还没等审问的人说话,老万便憋不住劲了,又喊了起来:“你说得倒轻巧!”然后对屋里几个人说,“他骂我不是一句两句,还煽动群众闹事,纯粹是阶级敌人破坏,揍他狗日的。”上去就揪住了白刚的领子,要打嘴巴。
审问的人显然有点不高兴,轻轻对老万说了一句:“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阶级敌人!”实际是制止了他动手打人。然后又对白刚说:“哪村的?”白刚说:“白一村。”审问的人有点疑惑:“白一村?”他觉得白一村中年以上的人他差不多都认识,有的就是叫不上名字见了也面熟啊!这个人怎么没见过?白刚也看出了他的疑惑。但不想解释,因为要说刚回乡便会问他从哪里回来,牵扯上劳改的事那就麻烦了,所以干脆沉默。
“叫什么名字?”审问的人想从名字上再想想他到底是谁家的。回答很简单:“白刚!”名字也不熟,审问的人觉得肯定不是熟人家的人,很可能是地富家的子弟,便说:“什么成分?”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,成分不同问题的性质和处理的办法会大不相同。白刚知道这个问题的厉害,想避开问题的锋芒,偏说个人的成分:“职员。”
审问的人觉得奇怪,喊叫了起来:“什么?农村成分里哪有职员?”白刚说:“规定里有,你们看看关于划分阶级成分的规定和《毛选》就知道了。”他故意把话说得很慢很轻,但又十分坚定,好让他们不要当耳旁风。
这一招果然灵验。他们当然知道《毛选》里都是毛主席的话。毛主席的话是最高指示,必须执行。可惜他们连《毛主席语录》里的话也只会背几条,《毛选》根本没看过,识字不多,哪敢翻那五大本红宝书?所以也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。那几个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没了主意。还是审问的这个人有主意,我不管你《毛选》里有没有,反正农村里没有这一说,农村都是看家庭成分。便说:“家庭成分是什么?”这回白刚没法耍迂回战了,只得老老实实地说:“地主。”老万早就等得不耐烦了,听到他是地主,不知道是由于气愤还是兴奋,一下子尥着蹶子跳了起来:“好啊!你还隐瞒,你个狗杂种,我早就看出了你不是个好东西。”
审问的人冲他摆了摆手,意思是让他安静。因为这里边还有名堂。他倒是懂得政策多一点:地主分子和地主子女还有区别,他现在还不知道他是分子还是子女。不过他已经胸有成竹了,非常得意自己审问的成功。心想:你小子还想跟我玩花招!他强按住自己的得意很神气地说:“土改那年你多大?”白刚搞了几次土改,当然知道这问题的严重性。这个问题是区分地主分子还是子女的界限:土改时年满18岁便是分子,不满18岁便是子女。他也看出来了,审问的人是强压着火气,一步步把他向火坑里推呢!可是他心里也有个主意并不害怕,便毫不气馁地说:“二十岁。”
火山终于爆发了,审问的人立起来把桌子一拍,愤怒地说:“你纯粹是个地主分子。说什么职员胡扯,为什么隐瞒?说!”一听说他是地主,又见他们的头儿也立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