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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凝儿,你看,咱家的债快还完了。等债一清,爹爹就好好读书,一定要考上个举人、进士,让我的凝儿当官家小姐!”
纪爹爹总是这么乐天。就是晚饭只剩两颗小蚕豆,他也把大的那颗给日日织布的妻子,小的喂年幼的小女儿,自己在井头边灌两口凉水抹把嘴就说饱了。
“你有个好爹爹呢。”
纪嘉凝说起爹爹来,就有倒不完的话,刚才的害怕不知到哪儿去了。云若辰挨着她坐下,温柔地看着她笑。
她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。那孤独地坐在和泰殿龙椅里,立于千万人之上的九五帝皇。
尽管他们的身份之别直如天壤云泥,可对女儿的疼爱,却都是一样的。
“是呀,我爹爹对我可好了……”
纪嘉凝见云若辰笑得真诚,忍不住又继续说起她爹爹的万般好处。在家里做了沙盘教她识字,特意从他做账房的铺子里偷废旧纸片回来让她写,偶有闲暇还会和她玩丢沙包,一大一小玩得没个正型,老是被母亲念叨。
然而,这样好的爹爹,却还是没能实现他让女儿当“官家小姐”的愿望贫穷与债务没有压垮他,他死于一场意外,被闹市纵马的豪门家奴撞倒街心,一蹄踏在胸口,当场就断了气。
孤儿寡母,无亲无靠,去哪里讨公道?伤心欲绝的母亲甚至没法负担两个人在城里的生活,唯有带着她回娘家渔村投靠外祖,母女打渔为生。
“你家里人,都不在了?”
纪嘉凝眼角湿湿的,只是强忍着眼泪没流下来,咬着唇点头。“外祖和母亲,去年都过世了。”
这一年多来,她全靠着外祖留下的一条小船打渔养活自己。虽然世道不好,但要填饱肚子,还是勉强可以的。
“难为你了。”
云若辰摸摸纪嘉凝的头发,叹口气。她自然知道,一个小女孩想在如今的乱世里活下来,有多么不容易,可不像纪嘉凝说得这么轻描淡写。
想起之前遇到河盗的时候,天色都黑透了,别人家早早收了渔船回家,就她还在打渔,可见她的勤快。如果不是这样,也不至于遇上河盗了。
世道艰难!
云若辰联想到别的问题,眼神一黯。
这大庆的天下啊……
可不是打败了诚王,消灭了天命教,限制了藩王的福利,就能变得好过了。从先帝起就一路衰落的国运,到了如今争战不休,帝国简直是到了崩溃的边缘。
这时候外敌再强悍点,直接南下把大庆瓦解都是分分钟的事。
像纪嘉凝这般,原先还是温饱的城里人家,全家勤勤恳恳地都一个个活不下去,那些更差的呢?
只能像叶慎言一样出生就沦为乞丐吧?
叶慎言运气算是好的,他还遇到了自己。
可很多小乞丐,不是在一场冬雪中冻死,就是活活死在大户们的恶犬撕咬下。
更有些运气好活到七八岁的,要么被老乞丐折断手脚丢在庙会上讨可怜,要么把自己下面切了,求那些老公公带自己进宫当太监。
能当上太监,已经是他们最好的出路。每年都有那么多下苦人的男孩子或自愿或被迫地自阉,能进宫的有几个?
有六成死在了动刀之后几天里。熬过这一关的,要是进不了宫,还是只能继续讨饭。相貌稍微过得去的,也许能到南馆里当小相公一一那些小相公,也很少有人能活到成年。
云若辰清晰地记得,顾阁老对她的父王说过,大庆民间百姓的平均寿命,约在三十五到四十岁。
触目惊心的数字,然而这就是庆朝老百姓生存的现状。
纪嘉凝,不过是这冰山一角。她经历了那么多,可今晚要不是恰好遇上云若辰一行,她的下场……完全可以想象得到。
云若辰摇摇头,将这些浮想暂时放在一边,拉起纪嘉凝的手想安慰她几句。
“嗯?”
刚握起纪嘉凝的右手,她就又怔住了。
“怎,怎么了?”
纪嘉凝说了半天,本来没那么紧张了,突然手心被云若辰捏得好痛,又害怕起来。
“别说话。”
云若辰抬手制止了纪嘉凝的追问,专心就着灯火看起纪嘉凝的手掌来。
顾澈和叶慎言本来在一旁静静听着不说话,见云若辰忽然表现得很奇怪,对视一眼都凑了过来。
可云若辰刚刚都说了别说话,虽然不是对着他们说的……好吧,继续围观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