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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上面放置八仙大桌,环簇四张圆凳,皆是以冰雪雕琢而成。凳上端坐着四个白衣老者,俱是清瘦矍铄,长须飘然,双手轻轻按在桌面竹简书卷之上,默然不语。
青衣躬身一礼,轻声道:“小子胡言乱语,污浊了几位仙人的耳目,委实羞惭抱愧。”
一个老者笑道:“老夫拙号无息之风,是此间忠州的雪林四贤之一,平日倒也欢喜弄文作画、附庸风雅,虽是多年沉浸此道,但不敢自诩妄然。只是你这娃娃方才诵道‘雪屑纷纷如洒盐’,其实不好,既湮没了雪花飘逸张扬的风情,又染了世间柴米油盐的俗气,教人难免蹙眉、唾弃平庸。”
略一沉吟,若有所思,低声道:“你若要留这‘盐’字,索性改为‘雪屑莫踏珍珠盐’,不知意下如何?”祁恬大是不解,暗道:“其中又有什么区别么?”一瞥青衣,见他颔首道:“说得是,一‘踏’由静生动,‘珍珠’多有修饰,教人遐想联翩。”
第二位老者轻抚胡须,摇头晃脑,笑道:“老夫人称无息之雨,亦然门城的四贤中人,造诣比他三人虽是不及,但也是寄情忘意于文房四宝,难以自拔自觉。那第二句‘厚棉三尺掩苔藓’,不可多念,不可常说,委实是山里樵夫民歌、涧内渔夫的白丁语气。”
青衣羞臊得面红耳赤,恭敬道:“尚请指点赐教才是。”老者哈哈笑道:“他留你一个‘盐’字,我也不好将那‘藓’抹去,思前想后,不妨权且称作‘冰滚犹求三月藓’,一仄相应。”青衣喜道:“如此甚妙,如此甚妙。”
祁恬不好读书,听得这般咬文嚼字,只觉得索然无味、兴趣寡然,忖道:“究竟高明在哪里?我却是丝毫也不能省得。所幸你们彼此之间尚有一些节制尺度,不曾过于地吹捧奉承、脸面贴金,否则不正是谄媚拍马么?其时如同那打翻了十坛子的陈年好醋无二,酸楚无比,教人掩鼻躲避才是。”
心念如是,便往第三位老者看去,暗道:“你莫非也有纠偏点缀不成?唠唠叨叨不已,实在让人厌烦。”便见他果真双袖一展,将衽口挽至臂弯之处,冷然道:“老夫唤作无息之雷,小娃娃读到‘若能轻折琼树枝’,正是四句之中的唯一好字,也没有什么好更改润色的。”
青衣不敢怠慢,施礼称谢,心中暗道:“无息之雷,便是阴雷了,虽然未闻咆哮之声,却难掩其中的汹涌暴燥气势。”
第四位老者愕然一怔,起身而立,来回踱将几步,旋即叹道:“老夫纂称无息之电,委实是惭愧得紧,不仅排名列于四贤末尾,便是丝竹琴棋、笔墨书画的造诣,也远在三位仙公之后,岂敢班门弄斧,说文造句?”
青衣笑道:“先生过谦了,莫非是小子词句粗鄙不堪,难入仙公法眼,因此吝惜金言,不肯见教么?”其余三公相视一笑,忖道:“这娃娃果然牙尖嘴利,不容小觑。”
无息之电摇头道:“人人以为闪电指将,就似画龙点睛、妙笔生花一般,其实大谬不然,只看小公子的‘担禾挑柴喜向前’一句,便教人万般踌躇犹豫,难以点拨衡量。”
无息之风笑道:“今日难道来着两位客人,你再是不肯情愿,也该顺应大伙儿的情志,勉强说上一句才是,否则岂是合礼待客的道理?”无息之雨与无息之雷也是连连催促不已。
无息之电抱拳道:“如此说来,你们是饶我不得?”三公哈哈笑道:“饶你不得。”无息之电神情颇为无奈,思忖得良久,忽而喜上心头,三两步轻轻奔到青衣跟前,竟是眉飞色舞,笑道:“老夫偶得一念,说不得能够胜过小公子的妙言美句,唯此共勉而已。”
三公与青衣异口同声地应道:“还请仙公赐言,我等皆是洗耳恭听。”便看他拱手仰天,大声道:“凤靴酌酒步不前。”众人拍掌称好。
祁恬苦笑不得,忖道:“听闻忠州门城之内,从来素无什么人家居住,究其根本,一者便是因为这女娲娘娘的遗迹,本是天地仰慕供奉之所,居住多有不敬。二者受得山脉地络的冰寒之气,莫说凡人,就是神仙久候长待,也会为风湿所侵,伤筋动骨,何时又来得这几个鹤发童颜的白衣老者,长袍单衫,竟在雪林冰树之中,阅卷吟诗,其乐融融?”
转念一想,心道:“他们各有道号,忘却俗称,想必正合那修仙求道之人不假,却不知是怎样的一处背景?所谓是恶是善,是好是坏,是黑是白?悉数不能知晓。”
不觉疑窦丛生,胸中砰然乱跳,眉目窥探之下,隐约惴惴不安,莫名忐忑,暗道:“他们究竟是得道的神人,还是云游的半仙,或是自在逍遥的真人?”再也按耐不得,方要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