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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撒泡尿就塌了,抹平了重盖,周围二三十个老头老太太找你麻烦。还是在城乡结合部找一块农民宅基地,自己人设计,自己人当工头,自己人画画补墙,我自己住。我问,只租二十年,二十年之后怎么办?老哥哥说,活这么大,我明白一件事,十年之外的事情,不想。
北京虽然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,但是还适合我思考,还能让我混吃等死,灵魂不太烦闷。
浩荡北京
冯唐
我第一次感到北京浩浩荡荡、了无际涯是在小学二年级。我生在北京东郊一个叫垂杨柳的地方,那里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一棵飘拂着魏晋风度和晚唐诗意的垂柳,杨树爬满一种叫洋剌子的虫子,槐树坠满一种叫吊死鬼的虫子,满街游走着工人阶级,衣着灰暗眼大漏光,怎么看怎么不像这个国家的主人。苦夏夜,男的工人阶级赤裸上身,女的工人阶级大背心不戴奶罩,为了省电,关掉家里噪音巨大的风扇,或坐或站在杨树槐树周围,毫不在意洋剌子和吊死鬼的存在。我每天走354步到垂杨柳中心小学上学,走354步回家吃饭。我小学二年级的一天,学校组织去人民印刷机械厂礼堂看《哪吒闹海》,从垂杨柳中街一直走到垂杨柳南街的最东端,作为小朋友的我们俩俩手拉手走,整整1003步,真是遥远,我的手被拉得酸痛。电影散场,我站在垂杨柳南街上看旁边的东三环南路,当时还没有任何立交桥,好大一条河流啊,一辆辆飞奔而过的212吉普、130卡车都是一团团的河水,河的对面是人民印刷机械厂的厂房,像个遥远的另外的城市。海要比这大河更凶猛,我想,龙王真是可恶,哪吒的脑子也一定被驴后蹄子踢了,怎么能闹得过海。我长大了,仰面躺下,成为一条木船,阳具竖起,内裤就是风帆,西风吹起,我就扬帆而去,横渡这大河,脱离北京。
1.此城何城?
地理书上说:“距今1亿多年前的中生代晚期,在中国东部发生了一场强烈的造山运动,火山喷发、地壳变动、山地隆起,这就是著名的‘燕山运动’。”运动之后的北京地区,三面环山,中间是平原,向东南开敞,如同一个海湾,北京及其周围可以形象地称为“北京湾”。漠北的野蛮民族打到这里,冬天的时候,觉得北风还能如刀,残阳还能如血,认定这里是他们可以用一定形式定居下来,而又不会渐渐失去彪悍兽性和简强判断力的最南端。再往南,过了淮河,杨柳岸的暖风就会吹融刀剑,醉泥螺和黄鱼鲞就会催生骑兵肚皮的赘肉,口小如樱桃奶小如核桃的女人就会柔软各个部落首领的身心。江南的汉人也逐渐悟出了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规律:北京东南的所谓中原无险可守,北方异族入侵,一失北京、中原难保,江山难保,不在北方建立都城,就是自行加速政权的灭亡。于是平安险中求,明成祖朱棣不贪恋江南的暖风、醉泥螺以及小奶美人,迁都北京,在沙尘暴中真切感受塞北的威胁,在威胁中时刻警惕着。
北京的雏形是蒙古人在元朝奠定的,至今不变,三点突出:
一,四四方方。确立中轴线的设计,“左祖右社,面朝后市”,在大城之内,一条大马路与中轴线垂直相交,马路以北是中央部分,中央部分的前方是朝廷,后方是市场,左面是太庙,右面是社稷坛,清清楚楚。这条大马路,经过历代自大狂和虚无的民族主义者反复修建和拓展,形成了现今毫无人性的长安街。最宽处近百米,基本就是给坦克行驶和战斗机起落用的,心脏不好的小老太太小老大爷横过马路,先舌下含一片硝酸甘油。在上海或者香港等等依海而建的城市里,一百米的距离,已经做了头修了脚洗了衣吃了饭买了菜钉了鞋寄了信会了朋友。城市规划院的一任老院长跟我说,别笑,为了阅兵的首长们站在天安门上,一抬头就能舒服地看到新式的战斗机从天空飞过,长安街两边,即使是在东三环附近,建筑物也要限高200米。2000年左右,开发商开始一起炒CBD的概念,朴实的大北窑桥,也更名为国贸桥,所有附近的楼盘都夸耀长安街和东三环形成的“金十字”,我认识的一个法国设计师也被请来做CBD的整体规划和功能定位,他老实跟我说,这哪里是什么金十字,简直就是他妈的天堑,你们扒了美丽的城墙,修了二环三环四环五环六环,在飞机上看就是城市的一道道紧箍。
二,正南正北。四方的元大都,街道笔直,正南正北,正西正东。最近,花市斜街等唯一几条歪道也因为城市建设被消灭了,只剩后海附近的烟袋斜街,依湖成形,还在。蒙古人数学不好,如果打到北京的是哥伦布,建完这个四四方方正南正北的城池,南北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