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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从白变成死灰,彷佛从棺材里刚爬出来一样。蹲在那里好久,满头满脸都是汗,然后脸色又从死灰变成了赤红,还咬牙切齿的把碗筷放在板凳上,站了起来,朝着李家人走了出来。浑身都在颤抖。
李家人目光全集中那人身上了,只见那人一身灰不拉几脏兮兮的袍子,脚下穿了双洋皮鞋,不过已经变成白色的了,彷佛把那皮鞋扔进海里一年又捞出来再暴晒了一般,别说皮子反光了,糙得现在当矬子都行了,面相鼠头獐脑的,嘴角上还粘着大米粒。
“你们管事的呢?叫他出来!”老大指着那人叫道,一看就是个打杂的。“我就是本报主编!”那人拱了拱手,还团团作揖,一句话让看得见他的李家人全目瞪口呆………好么,还以为报纸主编总得是个洋人做派的玻璃人呢,谁料想居然是这么个和乞丐差不多的家伙。
“这是你写的?这真是你写的?”老大瞪着两眼,把手里的报纸递到那人面前,一脸的不相信的模样。“是我写的,各位有什么贵干?”那人话越说越顺溜了,身体也不抖了,居然还叉起腰来说话了。“我草!你凭什么污蔑我家?我们认识你吗?”
老六气得两眼冒火,挤过老大指着那人大吼起来。那主编看了看快擦着自己鼻尖的手指,捂住脸叫了一声往后一退,但很快好像下了决心,又把腰挺直了,叫道:“笑话!我又不认识你们!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们了?莫名其妙!岂有此理!”
没想到对方这乞丐一般的家伙这么嘴硬,老六和老大对视一眼都是一愣,随后老六强压着胸口要爆裂的怒火,点着手里的报纸叫道:“你自己看看,你说家在城西南角、人丁群多、从清国归乡、家里井边两颗银杏树……这不是说我家,说谁呢?”
“城西南角就你们一家吗?城里住了几万人,就你家有井啊?就你家有树啊?就你家是从清国返乡的啊?你凭啥就说我写你家啊?我有写李濂文三个字吗?我说路上有坨屎,你们就说是骂你们吗?有病!”主编歇斯底里的大叫。
没想到老大脸色一变,想到:“这小子知道我家老爷子名号!他就是黑我们家来的!背后谁指使的?”老六没想到大哥那一层,他只是勃然大怒,叫道:“你嘴里放干净点!我们家老爷子的名讳也是你这种人配提的?”那主编眼珠子一横老六,冷哼道:“什么名讳?连皮鞋也穿不起的一群乡巴佬……”
老六是老幺,最受宠,心也最傲,回来宋国后,因为老爷子不喜欢洋物,自己也没法公然穿洋装,所以最怕最恨别人瞧不起他,说他乡巴佬,闻听这个韶关城乞丐一般的家伙都居然嘲讽他土,又羞又怒,上前一步,当胸一把推去,嘴里大叫:“你说什么?”
老大去抓老幺,还是慢了一步,但老幺也没真想打人,只是想推搡那人而已。谁也没想到,那家伙居然是纸糊的一般,顺着老幺手一推,仰天就慢慢的倒在地上。“主编,你怎么了?”躲在屋里的记者看老板突然倒在地上,大叫一声。这一声之后,院子里寂静无声。老大、老幺和躺在地上的主编三个人面面相觑,大眼瞪小眼。
片刻之后,躺在地上的那家伙彷佛突然想起了什么,猛可里一声又一声的惨嚎起来:“天啊,我脖子断了啊!”、“打人了!打人了!”、“李濂文纵子行凶了!”、“不!是杀人了!救命啊!救命啊!”这地方是贫民区,平日都是一群无所事事的穷人在窝棚里矮屋里厮混时日,猛地听到这惨绝人寰的惨叫,立刻闻风而来,很快这报社附近就来了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。
长房长孙在两排人之后,虽然在门内,但也看不清前面的事情,以为父亲和叔叔真打人了,赶紧大叫:“先别动手啊!不行报警!”被堵在门外的李家子弟听里面那人好像被打断腿一般嘶叫不停,也是急得不知所措,拼命往里面挤去,咔嚓一声,院门门槛都被挤得稀巴烂,一群群的白蚁从被咬得四通八达的朽木缝隙里爬出来,慌不择路的叼着蚁卵逃生而去。
长房长孙没防备后面亲人不要命的挤了进来,被挤得只能朝旁边闪去,为了躲开人群,只得跳上了小台阶,靠住了东厢房的门。没想到那房门实在和这院子一般的破烂,长房长孙只是稍微一靠,顿时就碎了,整个人惊叫一声,摔进了东厢房,惊得里面转圈拉动印刷机的驴狂嘶起来。
“草!你这王八蛋!谁碰你了?”老幺满头冷汗指着地上杀猪一般大吼的主编大吼。“都看见了,我们没动,是他自己……”老大本来振臂高呼,想找个人证,但愕然发现在这个鬼地方,除了自己这家人,就是那该死的主编和记者,去那里找人证啊。“今天栽了!遇到无赖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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