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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是一时兴起的事,忘记也不足为奇,今日见了洗春秋,却觉得有几分意思,便顺水推舟,轻笑道:“你倒是乖觉,便把他留下罢。”
然而,这不过又是另一桩一时兴起罢了。
人一生中总是有过很多回一时兴起。譬如江白留下洗春秋,便是许多个一时兴起的结果,又譬如江白迷恋沈萧疏,也可看作是一时兴起。它们往往无足轻重无关痛痒,就像午睡起来后吃一碗杏仁豆腐,吃坏了不过是拉一回肚子,吃得好也管不了饱;有一些却闹得天翻地覆你死我活仍不肯善罢甘休。沈萧疏是后者,洗春秋则是那碗杏仁豆腐。
十五年前,洗春秋不过十多岁的年纪,正当中二的时候,成天愤世嫉俗怨天尤人自命不凡孤芳自赏……总之,是很不讨人喜欢。不讨人喜欢的洗春秋在江白跟前,却一反常态,每日静候在墙角,双手垂在身侧,眼观鼻鼻观心,大气不敢出,活像只泥塑。
江白后来也听说了一些洗春秋与人明里暗里的办公室斗争,很是不以为然,他心想:泥塑般的人,哪来的这些本事?然而洗春秋终是规矩得过分了,一日江白无意中问起:“你这般年纪的孩子,总是格外淘气,为何你偏偏像个小老头子?”
那时江白在画画,洗春秋手捧砚台,候在他身后,乍听他开口,不知为何,心顿时狂跳不止,脸烫得厉害,结结巴巴、哆哆嗦嗦地开口,却尽是胡言乱语:“回宫主,属下生来如此。”
江白叫他过去,洗春秋便把砚台捧过头顶。江白一笑,接过砚台,搁到桌上,只吩咐他将笔洗净,原来江白已经画完了。
洗春秋一丝不苟地在笔洗里清洗笔头。那方笔洗是细腻的白瓷质地,形制特别,塑有一只白鹤低头从笔洗中饮水。笔头的墨在清水里晕染开,水面纹丝毕现地映照出洗春秋低垂的面庞,江白无意中瞥见,正是眉目如画的一张脸,不觉心头一动,问道:“你可有名字?”
洗春秋又忐忑地信口开河,道:“回宫主,属下自进入沉檀宫,便当矢志报效宫主,前尘、姓名不敢惦记。”
江白再次一时兴起,道:“若你没有名字,那本座便赐你个……洗春秋罢。”
洗春秋的惹人生厌在当时便可窥一斑,他几乎与沉檀宫所有人都不和,却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,多赖他心狠手辣。他与人同去完成任务,任务完成,回返途中,洗春秋趁其不备将其杀死,回去只报他在任务中丧生,并多次故技重施。久而久之,因洗春秋的搭档都死亡率极高,加之他不得人心,再无人敢与他同行,洗春秋被迫成了独行侠。
委派任务的人也故意为难于他,专挑难的予他,洗春秋可谓是自食苦果,心中叫苦不迭,却只能咬着牙做个哑巴。好几回险些丢了性命,又被他死里逃生。某次带了一身伤回来,不得不在床上唉声叹气躺了半月。
那半月里江白不见他,便向人问起,对方不敢隐瞒,只道他意外受了伤,需要休养几日。
江白遂又一时兴起,大驾亲临去他房中寻他。
正在六月里,暑热难耐,洗春秋脱得浑身只剩条裤衩,仰面朝天地躺在榻上,因吃了哑巴亏,心中苦闷不已,只觉得自己家破人亡,苟存于世,已是十分艰难,又落得这种地步,倒不如一头撞死算了。想到此处,果然伸手去试这堵墙壁够不够结实。不想身后传来脚步声,深沉有力,又格外熟悉。他眉头一跳,猛地回头,一看,竟然是江白。而那下回头扯动他背部的伤口,痛得他“嘶”的一声,眼泪差点都要憋不住。
江白见他脸上红了又白,白了又红,心中暗自好笑,走近,扳过他身体查看他后背。江白手下的身体汗津津、热乎乎,隐约还能嗅到汗味和血腥味,却有了些鲜活气,与平日泥塑般的人迥然不同。江白道:“是什么任务,伤得这般重?”
洗春秋如实说了。
江白讶异道:“你独自一人去完成的?”
洗春秋点头,顺道添油加醋说了些他顶头上司的不好。不想伤愈回去,那位上司竟不知所踪。多方打听,原来是江白不知怎的将人给弄没了。洗春秋暗爽之余,又忍不住浮想联翩,总觉得此事与自己有关,却不去向江白问个清楚,只敢在心中偷想。
之于洗春秋,这是一个甜美的秘密,由无数错觉和猜想浇灌而成,根须遍满心脏,深植其中,若强行抽离,必定要连血带肉惨烈非常。唯一的解法,是任其生长、衰老、死亡、枯朽,不攻自破。
十五年前,洗春秋表面老气横秋如一潭死水,像个小老头子一般一板一眼,内心却是一泓沸腾的岩浆。他向往江白、渴慕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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