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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素秋依旧不恼,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说,那春节呢。
沈欢暗暗跟她较了劲儿,无视郑远扬不停给她使的眼色,开始漫无边际地胡扯:春节的话得看春运的情况了,每年春运的人那么多,不仅拥挤还容易出事,我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买到火车票再决定要不要回来……
叶素秋保持着刚开始的姿势不动,听她在那里胡咧咧。等沈欢停了嘴她才开口,平板的声音一如往常。
她说,那你爸的忌日呢,你回不回来。
沈欢张着嘴哽住了。
叶素秋的表情麻木得仿佛沈欢的爸是一个与她完全不相干的人。郑远扬的手抚上了她的胳膊,她却完全没理会。
带着这份可怖的麻木她接着问,那要是我死了呢,你回不回来。
沈欢眼圈刷一下红了。她咬死了牙关不说话,心里那点快被打垮的自尊逼着她把喉间翻涌的酸涩生生咽下去。她看着叶素秋死水一般的脸,突然间产生了一种永无止境的感觉,就好像这个女人衰老的模样赫然出现在了眼前。她强迫着自己不把视线移开。比起已经死去的沈家良,还活着的叶素秋却更让沈欢觉得寂寞难耐。
叶素秋没想放过她。她伸出手拍拍沈欢的脸,淡淡道:你要真是我女儿,为了今天这口气,我死了你都别回来。
郑远扬慌忙插|进两人中间,一边握着叶素秋的胳膊一边对沈欢笑,你别听你妈的,你妈说的都是气话,家还是要回的是吧,经常打电话啊。
叶素秋没拦着他,也没多余的解释,抬手把沈欢的行李搬出门外,然后站在门里对沈欢说,你走吧。
沈欢的脊背不易察觉地发抖。
郑远扬快急死了,上前拍拍沈欢,附耳低语:快给你妈说两句好话啊。
沈欢深吸一口气,僵着脸扯出一个笑来。
我走了。
说完她就转身出了门,仓皇间连看都没看叶素秋一眼。下一秒门就在她背后吧嗒一声关上了。
沈欢到底还是没沉住气,落荒而逃,于是她错过了叶素秋关门那一瞬间垮下来的表情,以及她迫不及待想看到的叶素秋的眼泪。她只觉得自己的感官世界一片空白,什么都恍恍惚惚。在一阵莫名的心悸中她感到自己内心那一大团的悲哀开始下沉,直到沉入内心深处,再也意识不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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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。
于是就这样,沈欢搬到了另一座城市,开始了新的生活。
她租了一个小单间,有很小的厨房和厕所,一张很大的床。她去家居店买了很贵的床上用品,被子又大又厚,枕头又高又软。然后她拖回了一套白色布艺沙发,很多很多地毯,还有一个瘦高瘦高的小书架。她把这些东西布置好以后,四处看了看,觉得还是太空了,没有人气。于是她又跑去旧货市场淘了很多木质相框,弄来一堆复制油画挂在墙上。之后是去花鸟市场,买了些小绿植,搬回来一缸金鱼,还捎带着捡回一只流浪猫。
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弄完,她的小单间终于有些温馨起来,而这也耗去了她一个月的光阴。再之后的一个月,她继续完善这个地方。买工艺品,买猫爬架,买杯盘碗碟,买烤面包机,买平底锅和各种调料。头两个月的工资,除了吃穿用度她全一股脑地花在这上面,没有半分犹豫和不舍。那架势,好像真的打定主意一辈子在这里安家一样。
恍惚间,半年就这么过去了。
半年之后的某一天,沈欢坐在书桌前赶工,手边放着半杯凉透的咖啡。她脚边深蓝色的地毯上窝着一只姜黄色的猫咪,它团成一个圆润的形状,像一个大大的福饼。窗户外面是渐层的夜色,下半部分是斑斓的霓虹灯,闪闪烁烁迷人眼;上半部分是黑漆漆的夜空,间或不甘地漏出一两点星光,固执又寥落。
沈欢听着楼底下晚归人们的喧闹,僵直的脊椎隐隐作痛。她握紧一旁冰凉的杯身,突然意识到,自己真的在这个城市建立了某种生活。这种生活是以一种看似服从的意志、实则无迹可寻的方式建立起来的。一切都来得偶然,却又参杂了些许受人摆布的因素,包括器具的更迭,衣物的换季,发型、肤质、睡眠、食欲,以及被抽光了气力同时深深自责的懒惰。房间里的一切都在巧妙地变换着,然而却让人无从察觉,仿佛一群劳碌的工蚁,不知不觉间用零碎的枝叶砂石构筑起巢穴,千篇一律而又独一无二。新的变成旧的,旧的变成固定的,固定的变得松散,松散的沦为购置新品的动力。这是她安居的房子,毫不柔软,也不甚坚固。它占据着这座城市一个最最微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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