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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死人的穿法。
只有死了的女人才会这么穿,她的心已经死了。
刘翠花对着镜子梳头,第一次挽起了妇人的发式——盘龙髻。然后把那条最长的长头巾盘在头上,这才穿上绣花鞋,把盆里的洗澡水倒在桶子里。
刘翠花提着洗澡水出去的时候,主人和客人都在酒席上开怀畅饮,划拳行令唱酒歌,热闹非凡,连寨子里的狗都钻在桌子下面等着抢骨头吃。
刘翠花在他们的热闹中提水下楼,然后悄悄地上路了。
桐木寨的人想到新娘子并且找到她的时候,是下半夜了,她已经死去多时。人们在路边的桐木树上找到了她的尸体,她是自己吊死的。一条黑色的长头巾从*尺高的一根树枝上挂下来,在离路面五六尺高的地方打了个死结。她的脖子静静套在上面。
一个桶子滚在路边上,静静地目睹了这场死亡。
因为没有人在场,人们只能假设和想象:她站在桶子上面向芷江城头打完死结,把死结慢慢挪到高处,然后套在自己美丽的脖子上,她也许说了一些生离死别的话,也许没有,她就这样深情地注视着远方,那一刹那,她肯定看到或者想到了么子,然后奋不顾身地弄翻了脚下的桶子,远离了世俗。
桶子,一个登上死亡的阶梯。
这是去芷江城头的必经之路。
刘翠花吊死的时候,是面向芷江城头的,睁着双眼,面部保持着微笑,似乎没有丝毫痛楚,死神定格了她的这一姿势。
刘翠花的丧事体面得很,还请了哭道的女人。哭道是十里八寨大户人家办丧事体面的举措。送葬的队伍一字排开,灵幡打头,哭道的哭声尖细、冗长。丧事要的就是这种悲痛的高潮,哭道就是高潮的部分。其实亲人的哭不一定都是诚心诚意的,只有儿女哭娘老子是最真实的,而外姓的儿媳郎崽就有些装腔作势了,尤其是有的儿媳郎崽哭声是有了,却没有眼泪水。
哭道的女人却有让他们掉眼泪的本事。死嚎啕是不行的,哭道也有讲究。通身的孝服,中间扎一条宽宽的黑腰带,要拖到地上;头上要扎一朵黑色的花,两只白鞋上也要缝上两个黑色的蝴蝶结,仰天而哭,三五步一跺脚,边哭边数落死者生前善良之举和死得悲惨之类的悼词。寨子里的人听了,都称是,亲人们听了,也揪心,就能将送葬的队伍变成一片悲痛的海洋。
刘翠花埋葬在寨子背后的荒山野地里,没有立碑文,就黄土一堆。
这是规矩,没有后代的女人死了,不能葬在坟山里。如果死者红门未破,还要撒上一些石灰,表示死者生前走的“空路”,空来人世一场。刘翠花死的时候挽了盘龙髻,是少妇的发型,加上收尸的老人替她洗澡穿衣服时,已验明她的红门早破,下葬时也就没有撒石灰了。
半年不见,心爱的女人已经成了一堆黄土。
父亲蹲在坟前,沉默不语。
边上有一棵大枯树,枯枝在岁月里掉光了,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树杈,在苦苦支撑着什么。
天阴沉沉的。
“嘶——呀——”
一只乌鸦落在树杈上,梳理着黑色的羽毛,然后鸟瞰。
“翠花,是你么?”父亲仰着头,问乌鸦。
乌鸦跳到另一根树杈上,继续梳理着它那黑色的羽毛。
“如果你是翠花,那就下来吧!”
父亲站起来,向乌鸦伸出了手臂,摊开了手掌。
“嘶——呀——”
乌鸦突然从父亲的头顶上掠过,父亲接住了一把白色的粪便。
黑色的乌鸦,白色的粪便,白色代表着纯洁,也意味着死亡。
刘翠花死了,死亡是纯洁的。
漂亮的裙子付之一炬。
一起焚烧的还有一件蓝色的女便衣。
那件女便衣是他们在枫树坡上操起家伙定终身时,刘翠花送的,是刘翠花贴身穿的衣服。
*服送给男人是一种鲜为外人所知的侗乡风情。姑娘的衣服是不能随便送给男人的,衣服是一种特殊的礼物。小手帕是爱情信物,而衣服刚是定情之物,这里的姑娘把衣服看得比性命还重要。女人如衣服,如果姑娘心仪男人,就会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,送给他,意思是说,我要做你的女人了。
刘翠花想做父亲的女人,所以她把最里面的那件衣服脱下来,连同她的体香送给父亲了。
父亲把它烧了,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在那边重新穿上它,漂漂亮亮的。
父亲把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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