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才会有后来的由己及人——人,人群,人类,人文。
阿里地区是最后到达的一处地方,那是在九十年代初的夏秋季。那时的我已经很有文化感了。翻阅过一些资料,实地踏勘一番,再加上想象的贯穿缝合,差一点儿就复原一个地区的历史文化史了,这就是《西行阿里》。
其实这本书是极为有限的,有胜于无,聊为他人之先罢了,认真的历史学家藏学家们不会与我对簿公堂的。至于古格王朝的衰亡,我在后来的采访中得知有研究者又提出一些新的问题和证据。谁能说得清那个王朝究竟覆灭于金矿开采净尽,还是象泉河河床下切,还是政教内证导致王与瓦俱焚?且让古阿里仍旧笼罩在这许多“……之谜”的光环里吧。
佛教讲究缘分。我与西藏,大约存在一个前生斯世之缘。我每回去每一地,看来随意,但也每有一个缘由,机缘,怎一个缘字了得。连缀起每一回的片片断断,星星点点,西藏一百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地图上就布满了足迹,那些偶然的契机就成为天作之合。我今生将以走遍西藏为骄傲。
重新认识西藏农村是由于拍摄《西藏文化系列》这一契机。这需要反反复复地走向拉萨河畔、雅鲁藏布江畔的田野村庄。随着十多年间宗教政策的开放,乡村中的传统文化和民间信仰的恢复令人惊异不止。而这些延续了千百年之久的文化传统正是靠形式来支撑的。别小看了田野上那一次次的仪式,每一村中一两个小神殿,一两个时常神志不清的神职人员,一没有了这些,地方文化史仿佛真就消失了呢。我们就这样随着时间的脚步走,一步步走向了乡村世界的深处,走进观念和精神的核心,走进人们的灵魂中去。
灵魂是什么样子的呢?
西藏人说,灵魂像风。把这个短句拿来做书名,出自刹那灵感。
我常想西藏的农业牧业从何时分野的呢?在这儿,我们看到了两种多么不同的生活方式、文化传统、精神世界。虽然他们各有其传统意义上的恒定模式,既成的道路,不变的结局,都神奇得可以。这些不同而同,相异而一,真是有意味的一对组合。
现在,我把这三本书合成一本出版了。这里,有农村,有牧区,有古史之地,粗略地概况出了一个西藏了吧。多年来渴望一个完成,这也是行数十万里路、搭一百回车不辞辛劳走遍西藏的动力之一。
其实远没有完成。
且不说尚未到达的一些地方,例如墨脱,察隅,吉隆,那些边边角角奇异之地,由于足力心力的不济难再到达;即使已多次去过的熟悉的地方,由于准备不够,难以成书。例如拟想中的《藏东红山脉》——那一带山红地红,在拉萨凡见到车身车轮红尘仆仆者,定是昌都来车无疑——例如喜马拉雅山脉的门巴、洛巴等民族,就认识得肤浅,在藏学之外,国际上把它称作“喜马拉雅文化”。听说在那里,灵魂的走向反其道而行之——恶者灵魂升天,善者灵魂入地——例如后藏日喀则地区,那一片古史文化的沃土,尚待开发……
更何况还有内容方面无法弥补的不足。我并非博学者,对于历史、宗教、经济之道时常捉襟见肘。对于藏文化中所富含的宗教内容,不免经常性地回避,所能浅表描述者,唯有民间宗教而已。对于如恒河沙数的佛尊、千变万化的各类护法、度母、鬼怪、灵异之类,我从来都难以辨别。况且藏传佛教不似其它宗教(基督教、伊斯兰教)的清晰明了,仿佛不管哪一时代、哪一地区的人们都可以向之添加一些什么,弄得它什么都是,一个大包容。我觉得研究这门宗教不仅是学问,更是一门技术。
就这样,一个三段式构成了我十八年西藏人生——在我的人本主义时期,我前所未有地发现了自然和自我,在这个朝向太阳歌唱的诗歌时代,我是激越的昂扬的;走出自我,举目辽阔,我发现了这儿的土地和生活,在凝神于大地冥思的散文时代里,我悲壮地感受着苦难之美;对于这片高地生活的继续参与和深入,当我从诗意和文采中下凡,当我注目于乡土文化之上的社会——包括文化、经济、政治以及国计民生的那许多领域,我就踌躇不前了。就像现在这样子。
外来人尽可以去欣赏传统的秩序和风光之美,但传统正无奈地走向它的终极。老旧之物在逝去,而新的价值观和新的思想感情正悄悄地输入新一代人的生命之中。我看到过西藏生活艰辛的一面,看到了人们为改变不理想的生存环境所付出的种种努力。例如在藏北,人们想要局部地改善一下草场,推广过草库伦、干打垒、网围栏,以便牲畜的越冬;推广太阳能、风能的小规模发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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