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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上集英殿。
跟在皇帝身后的,竟然是同修起居注、美髯公孙觉。
孙觉的获恩伴陪皇帝观灯,使群臣不解,使苏轼好奇,使司马光沉思,更使王安石惊骇。
山楼上的教坊乐人,按照事先安排,以口技效百禽争鸣而迎圣驾。刹那间,夜空中鸟声啾啾,此起彼伏,经久不息。宫墙外阵阵欢呼声隐约传来,相依相托,欢腾之极。皇帝、皇后落座。看盏官紫排宽袍,举袖高声唱引:“绥御酒!”
宰酒臣率一对窈窕宫女捧盘而出,高声应和:“绥酒!”
宫女举盘过头,跪倒在皇帝、皇后面前,落盘献酒。
教坊长二人同声唱引:“起乐观灯!”
乐曲骤起,五十面琵琶拨弄,箜篌低唱,二百面杖鼓雷动,箫、笙、埙、篪、觱、篥、龙笛呼啸而鸣,二百名盛装舞伎手执各色各式花灯奔涌而至殿前,轻舒广袖,翩翩起舞,若繁星撒落人间,辉煌迷离。接着,三组舞蹈《银河星坠舞》、《月宫飞花舞》、《瑶池荡舟舞》交错呈现于殿前。皇后啧啧称赞,皇帝赵顼勉强一笑。群臣迅速捕住这一笑,狂热欢呼。
司马光没有笑,没有欢呼,也无心欣赏舞蹈。从远远望见王安石瘦小身影的那一瞬间起,他的心就格外沉重:十多年深交的朋友,就这样断了交往吗?当他看到皇帝身后的孙觉时,一颗心更加疑虑不定。他敏锐地感觉到,这场争斗中一个新的角色出现了。是好是坏呢?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皇上赵顼的一举一动……
在那场寒风中,司马光送走了刘攽,就开始写他的第二份奏表。他就新法的偏误缺失,全面弹劾王安石,并很快由大内宦值转呈给皇帝。在等待皇帝的震怒发落中,腊月九日午后,突然听到苏子瞻上呈的《谏买浙灯状》已蒙皇上思准,并下诏停止收买浙灯。他感到十分兴奋。这是一个讯号,一次转机,圣明的皇帝也许要回心转意了!他要夫人张氏弄来两碟小菜,独自饮了两杯清酒,暗暗表达着心底的欢愉。饮酒当中,他突然又想到老友王安石。
为了使王安石对皇帝可能的回心转意有所准备,也为了借助介甫之力推动皇帝的回心转意,司马光在几天之内,接连给王安石写了第二封和第三封书信,即史料上记载的《与介甫书》。他仍从新法的“侵官”、“生事”、“征利”、“拒谏”、“致怨”等弊端,规劝朋友匡正缺失,悬崖勒马。
书信中有语:光窃念主上亲重介甫动静取舍,唯介甫之为信,介甫日可罢,则天下之人成被其泽;日不可罢,则天下之人咸被其害。方今生民之忧乐,国家之安危,唯系介甫之一言,介甫何忍必遂己意而恤乎?夫谁人无过,君子之过,如日月之食,介甫诚能进一言于主上,则国家太平之业皆复其旧,而介甫改过从善之美愈光大于目前,于介甫何所亏丧而固不移哉!
司马光写给王安石的三封书信,历史上有两种不同的看法:一种认为司马光光明磊落,意真言切,重于友谊,树诤友之范;一种认为司马光心怀叵测,态度伪善,欲借友情而搞垮新法,阴险至极。
司马光在焦虑的等待中,皇帝的“回心转意”缈无音讯。王安石的回信却在前天看到了。在这封著名的《答司马谏议书》中,王安石就司马君实提出的“侵官”、“生事”、“征利”、“拒谏”、“致怨”等事,逐条进行驳斥;……盖儒者所争,尤在于名实。名实已明,而天下之理得矣。今君实所以见教者。以为侵官、生事、征利、拒谏,以致天下怨谤也。某则以谓受命于人主,议法度而修之于朝廷,以授之于有司,不为侵官;举先王之政,以兴利除弊,不为生事;为天下理财,不为征利;辟邪说,难壬人,不为拒谏;至于怨诽之多,则因前知其如此也。
人习于苟且非一日,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、同俗自媚于众为善。上乃欲变此;而某不量敌之众家,欲出力助上以抗之,则众何为不汹汹然!盘庚之迁,胥怨者民也,非特朝廷士大夫而已。盘庚不为怨者故改其度;度义而后动,是而不见可悔故也。
如君实责我以在位久,未能助上大有为,以膏泽斯民,则某知罪矣。如日今日当一切不事事,守前所为而已,则非某之所敢知……
王安石的这封信,历史上也有两种不同的看法:一种毁为“词疆而辨”;一种誉为“义正词严”。
司马光与他的老友王安石,就在这些书信往返中绝交了。他寄托于王安石的希望,也随之而泯灭。
群臣的欢呼声,打断了司马光的沉思。他抬头望去:舞蹈收场,乐曲停歇,二百多舞伎高举花灯,跪拜于殿前。皇帝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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